一、引言

近年來，在中國古詩詞的英譯研究中出現了一種新趨向：將敘事學與古詩英譯相結合，強調人稱和人稱視角在古詩中的重要性。王建平指出：“人稱視角的選擇與原詩意境的再現是密切相關的。翻譯過程中，同一詩作完全可能因為譯者選定的人稱視角不同而產生意境上的差異，并且可能因此而使讀者獲得不同的主觀感受，產生不同的讀者反應。”[1]此外，漢語的含蓄特征使漢詩英譯中的人稱確定與譯者的詮釋空間成為一個研究課題；而漢語詩歌人稱代詞的顯隱模式及其美學比較也使研究者想到“譯者應根據原詩意境及人稱的隱顯模式來確定漢詩英譯的適當人稱”[2]。

二、敘事學與敘事視角

敘事學（narratology），就是關于敘述文本的理論，涉及到敘事框架的構建，敘述交流過程，敘述與敘述者，聚焦與聚焦者、聚焦對象，敘事時間，行為者（人物）結構模式與人物描繪等[3]。敘事無處不在，要敘事必然有敘事視角，敘述者的參照點不同，所產生的敘事意義就不同，因此說敘事視角是敘事學研究的一個重要課題。有學者說，“視角也稱為聚焦，即作品中對故事內容進行觀察和講述的角度。視角的特征是由敘述人稱決定的。”[4]也就是說，敘事視角就是敘述者在敘述事件時所采取的視角、立場或者敘述者以什么口吻、從什么立足點敘述事件。敘事視角可以分為第一人稱敘事、第二人稱敘事和第三人稱敘事。“在敘事作品中視角的處理關涉作品語言的表達，情節的組織，意蘊的揭示及整個作品的成敗。”[5]，因此，我們把敘事視角概念引入中國古詩詞研究，通過對不同類型的敘述視角的分析探討，評述了譯詩與原詩敘事視角的異同，并揭示了視角與該詩意境的微妙變化。

三、古詩詞英譯的敘事視角

根據心理學原理，漢語詩詞的整體意蘊，絕不是感覺相加的總和，因此譯者要通過審美與認知的雙重方式能動地接受原詩，對其整體意義與意象進行審美感知，進而用譯語加以重新建構，從而體現原詩的意境與意蘊。對于同一首詩，不同譯者往往可能根據自己的知識結構和審美習慣加以主觀判斷，進而采用不同的敘事視角進行翻譯。而敘事視角的不同常常會引起詩詞意境的微妙變化，從而可能使得讀者產生不同的閱讀反應、思維聯想以及對譯文整體意蘊的不同理解。因此，筆者認為，漢詩英譯中敘事視角的選取對譯詩意境的作用不容忽視。

1.不同敘事視角可能引發不同的情境聯想

中文古詩詞中經常出現省略主語的現象，一是因為古詩韻律性強，以語言本身而不是借助于語法形式來表達純粹的思想。二是因為重意合的漢語民族的表達習慣所決定。主語的省略導致的敘事視角的模糊性使對同一篇詩文產生了多種理解，在翻譯中，不同的譯者可能轉換為不同的敘事視角，其主題意義與審美意蘊也不盡相同。靜夜思李白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Version1:IntheQuietNightSobrightagleamonthefootofmybed,Couldtherehavebeenafrostalready?Liftingmyheadtolook,Ifoundthatitwasoonlight,Sinkingbackagain,Ithoughtsuddenlyofhome(TranslatedbyWitterBynner)Version2:IntheStilloftheNightIdescrybrightmoonlightinfrontofmybed,Isuspectittobehoaryfrostinthefloor.Iwatchthebrightmoon,asItiltbackmyhead,Iyearn,whilestooping,formyhomelandmore.(TranslatedbyXuZhongjie)譯文一為Bynner所譯，譯者依照原詩的意境，先采用第三人稱視角，讓詩人作為隱含作者（不露面的敘事者）對場景、景物進行客觀描述，便于讀者根據詩中的描述展開積極地聯想與想象。第三行則換用第一人稱的視角，用“found”來表示詩人的恍然大悟，通過主觀自述的表達方式，把漂泊異鄉孤寂游子對月哀怨之情的宣泄推到了極致。譯文二出自徐忠杰先生。譯者讓詩人作為出現在作品中的敘事者，以第一人稱口吻展開描述。首先，我們知道，漢語是主題顯著(topic-prominent)的語言，原詩無須明顯的主語，卻依然語義明了。而英語是主語顯著(subject-prominent)的語言，它突出的是主語：徐忠杰的譯文，整篇皆有主語，譯文每句句首都以I當主語，以第一人稱的敘述方式直抒胸臆，以白描的手法再現了詩人筆下皎潔柔和的思鄉之夜。

2.不同敘事視角造成不同的抒情效果

許多詩詞在形式上短小精悍，短短數行，借助含蓄和婉轉來立意假托，言此說彼，給讀者留下一定的藝術空間或審美想象空間，其真實意義從字面上很難捉摸和把握。翻譯這類詩詞時，敘事視角的選取不是輕而易舉的事，譯者必須完全清楚作者的寫作背景和創作意圖才能做出判斷，讓讀者去揣摩發掘，從而表達出其中的主題和審美意義。念奴嬌赤壁懷古蘇軾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CharmofaMaidenSingerSuShiTheendlessrivereastwardflows;WithitshugewavesaregoneallthoseGallant1heroesofbygone2years.WestoftheancientfortressappearsRedCliffwhereGeneralZhouwonhisearlyfameWhentheThreeKingdomswereinflame.Rockstowerintheairandwavesbeatontheshore,Rollingupathousandheapsofsnow.Tomatchthelandsofair,howmanyheroesofyoreHadmadegreatshow!IfancyGeneralZhouattheheightOfhissuccess,withaplumefaninhand,Inasilkhood,sobraveandbright,Laughingandjesting3withhisbridesofair,WhileenemyshipsweredestroyedasplannedLikecastlesintheair.Shouldtheirsoulsrevisitthisland,Sentimental,hisbridewouldlaughtosay:Youngerthanthey,Ihavemyhairturnedgrey.Lifeisbutlikeadream.0moon,Idrinktoyouwhohaveseenthemonthestream.(TranslatedbyXuYuanchong)這首被譽為“千古絕唱”的名作，是宋詞中流傳最廣、影響最大的作品之一。在詩人歷史沉思中，喚起讀者對人生的無限感慨和思索，融景物、人事感嘆、哲理于一體。下面我們以許淵沖先生的譯文為例，來分析譯文是如何運用不同的敘事視角來傳達原詞中深刻內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