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儒家“中和”美學思想

“中和”思想是儒家傳統文化的核心范疇和主導精神，也是貫穿于儒家典籍的思想主脈。《尚書•盤庚》中說“各設中于乃心”“允執厥中”“建中于民”。《論語•堯曰》開篇即云：“堯曰：‘咨！爾舜！天之歷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中庸》開篇亦言：“子程子曰：‘不偏之謂中。’”繼而又言：“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那么，何謂“中和”呢？“中”字在甲骨文中是指立于正中央的旗幟或徽幟，意即能維系和凝聚部落或部落聯盟的中心位置。《說文解字》解釋道：“中，別于外之辭也，別于偏之辭也，亦合宜之辭也”；“中，正也”。意思是說“中”是區別內外、偏正、上下的界限和標準，基本含義是恰到好處、符合一定標準、正確合理。“和”字在甲骨文中，其字形如成熟的莊稼，并由此引申出“和”具有圓滿、圓融、和諧等意義。《說文解字》將“和”解釋為各種元素的融通合一，共同形成一個統一和諧的整體。故美好的音樂是各種樂器發出的聲音而組成的協和曲調，可口的飲食是廚師調和五味的結果，上好的君臣關系是廣泛聽取不同意見并綜合而成最后的決斷。西周末至春秋期間，“和”逐步演變為與“同”相對應的哲學概念。故《論語》說：“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總之，儒家所謂的“中和”本意是一種為人處世的原則，即在遵守禮法規矩、掌握適度的原則前提之下兼采不同的意見，并最終形成良好的和諧的社會關系。這一處世原則又被引申為儒家的美學原則，即從“中和”的審美尺度出發，要求美（藝術）必須做到“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怨而不怒”，在表現形式上要體現出“廉以直”“和以柔”“直而不倨”“曲而不屈”等適中精神。誠如清人何紹基所言：“一切寄誕語、牢騷語、疵貶語，皆所不喜，亦不敢也。”這便是儒家倡導的“中和”美。這種中和之美，是天地萬物之根本，是天地萬物所共同遵守的普遍準則。故孔子說：“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

二、儒家“中和”美學思想與商務辦公空間設計的本質聯系

既然中和之美是天地萬物之根本，是天地萬物所共同遵守的普遍準則，那么，我們將“中和”審美原則具體運用于現代商務辦公空間的設計之中，便發現二者有著許多本質的聯系。

1.秩序謹嚴，合乎禮法

商務辦公空間設計是面對人類商務活動需要界定的環境空間設計。商務辦公空間應體現商務管理的層級性，同時也應體現企業形象和企業文化。這就要求其空間要有科學合理分區，使得不同層級的領導層和不同層級的職員擁有不同的個人環境，同時又應注意個人環境與集體空間的兼容與合和。這樣的結構既能反映公司的結構特色，形成良好的秩序感，又讓顧客在與公司交往過程中感覺到公司的組織嚴密，整齊有序，秩序分明，進而增加對公司的信賴感。這種通過空間結構的布局折射出來的秩序感和諧性與儒家的“中和”思想很吻合。《論語•顏淵》中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意為做人做事要注意分寸、把握適度，做君主的要像君主的樣子，做臣子的要像臣子的樣子，做父親的要像父親的樣子，做兒子的要像兒子的樣子。《論語•雍也》中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感嘆觚不像觚，禮節喪失。孔子一生都在倡導復禮正名，追求的就是一種秩序感，一種合乎禮節、合乎情理的社會秩序。其實，商業辦公空間作為一種特殊辦公場所，科學合理地安排各個分區，根據功能設置各部門所需的面積，規劃好層級區分，做到不失禮節，不失法度，秩序謹嚴，是每個設計師首先應該考慮的環節。

2.中正端莊，嚴肅整齊

商務辦公空間是進行商務辦公活動的工作空間，需要創造一種安靜、平和與整潔的環境，讓員工愉快、舒適地工作。辦公家具的造型一般以簡潔的直線為主，穿插少量的弧線造型以活躍氣氛。辦公家具的擺放多以對稱型和規整型為主，可以適當布置少量植物盆景。通過辦公家具的構造與空間布置，可讓辦公空間顯得中正端莊和嚴肅整齊，同時不乏靈動的氣氛。這既符合現代管理的整嚴性，也不失人文關懷；既能充分體現公司的整體要求，又能表達員工個性需要。這樣的空間與儒家的“中和”思想很一致。《呂氏春秋•尊師》：“和顏色，審辭令；疾趨翔，必嚴肅。”“整齊”“嚴肅”是儒家提倡的修身之說的主要內容。儒家不相信有什么來世，一個人的成功一切都要靠今生的自修。認為要“莊敬自強”。也就是說一個普通人哪怕資質愚魯，只要遵規守矩處世，謹慎小心待人，做人不會不成功的。因為這是“家齊，國治，天下平”的第一步。《論語•述而》言：“子不語怪、力、亂、神。”意為“孔子不談論怪異、勇力、悖亂、鬼神之事”，講的就是這個道理。商務辦公空間是從事商務辦公的地方，其特殊的功能和性質決定其不應張揚個性、釋放個人情感，而需要相對私密的空間來進行臻妙的思維，需要端莊肅穆的空間來進行各種文件的整理和簽發。但商務空間同時也是一個人際交往的空間，個人的人格魅力，個人的辦事風格，個人的決斷能力，也會對客戶產生一定的吸引力，進而促成商務活動的完成。因此，在具體的設計中，若能營造一種中正端莊、嚴肅整齊的氣氛，又能兼容一些個人風格，彰顯一些公司的文化風格，不僅可以給員工提供安全舒適、整齊和諧的工作環境，突出公司的文化內涵和工作人員的個性色彩，而且也會給客戶留下值得信賴的良好印象。

3.和而不同，和而不流

商務辦公空間的設計要求秩序謹嚴、合乎禮法、中正端莊、嚴肅整齊，并不是要求商務辦公空間都要方正拘謹、千篇一律，相反地，商務空間同樣應在整體嚴肅端莊的背景下追求個性化與多元化的特點。這是因為：第一，商務空間是企業文化傳播的載體，通過空間的布局、裝飾、色彩的搭配、掛件的主題、辦公家具的組合、空間的分隔等，都能從一定的側面反映出公司的文化品位與價值取向，彰顯公司獨特的精神面貌。第二，同一個商務辦公空間的不同辦公區域因為分工的不同，也會有不同的設計要求。第三，辦公空間總是給不同的辦公對象使用的。辦公對象本身對環境空間也是有自己個性的要求與考慮的。基于這些因素，商務空間的具體設計，就要求設計師在保持整體設計風貌基調的同時，能發揮想象，于不同中求“和”，于“和”中求“不流”。其實，這正是儒家的“中和”美學思想追求的最高境界。《論語•子路》云：“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中庸》第十章云：“故君子和而不流，強哉矯！中立而不倚，強哉矯！”“君子和而不同”意為君子可以與人保持和諧融洽，但對待任何事情從不愿人云亦云，他有自己獨立的思考；“君子和而不流”意指君子雖然平和，但不隨波逐流。“不同”與“不流”在我們藝術設計中尤為重要，因為只有這樣才會有創新，才可能體現設計師的價值，才可能推動藝術設計的發展。怎樣在不違背大的規則和規律、合理又合禮的前提下大膽創新，怎樣于各種不同元素、不同造型的運用中尋求整體的和諧統一，是我們商務辦公空間設計應該考慮的問題。

三、儒家“中和”美學思想在商務辦公空間設計中的運用

從上文論述可知，儒家“中和”美學思想與現代商務辦公空間設計存在著許多本質關聯。可以說，儒家“中和”美學思想就是設計藝術美學的最高準則，它是貫穿于藝術設計中的思想精華。那么，在具體的商務辦公空間設計中，我們該怎樣借鑒和運用這種“中和”美學思想呢？筆者認為，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考量：

1.空間布局

商務辦公空間的設計因其特殊的功能要求，在空間布局上往往需要考慮舒適、方便、衛生、安全、高效等諸多問題，儒家的“中和”美學思想在此可以起到很好的導引作用。首先，設計導向應講究合理性。設計的導向是指人在辦公空間的流向。這種導向應追求“順”而不亂，所謂“順”，是指導向明確，人流動向空間充足。當然也涉及布局的合理性。為此在設計中應模擬每個座位中人的流向，讓其在變化之中尋到規整。“順”是運動方向明確、過程流暢，這必須是圍繞著中心或中軸的有序運動，而這種有序的運動，其實就是“中和”美學思想的反映，所謂逆則不順，逆則不流是也。其次，要根據功能特點與要求來劃分空間。辦公功能的安排將切實反映公司的機構框圖，設計師在設計之前應該研究機構框圖，重視工作流程及各部門的物質要求。同時，在辦公空間設計中，應充分考慮各機構或各項功能區自身應注意的特點。例如，財務室應有防盜的特點；會議室應有不受干擾的特點；經理室應有保密性等特點；會客室應具有便于交談休息的特點。在設計時設計師應根據其特點來劃分空間，如可以把經理室、財務室規劃為獨立空間；讓財務室、會議室與經理室的空間靠墻來劃分；讓洽談室靠近大廳與會客區；將普通職工辦公區規劃于整體空間中央等。這些都是設計師在平面布置圖中應注意的。注意到了這些因素，其實就是儒家以人為本、天人合一、天地中和的美學思想的體現。

2.色彩運用

商務辦公空間設計因其特殊的功能要求，在色彩搭配上往往需要體現空間的明快整齊和秩序感。商務辦公空間的色調應體現穩重、大方、樸素、厚實的文化特色，而不宜于太過張揚、鮮艷、喧嘩和浮躁，讓人感覺華而不實。商務辦公空間的色彩可分兩個方面來考慮。一是墻體和地面的色彩。墻體的天花和地面的色彩是一個空間的“天”與“地”，而周邊墻體則相當于天與地之間的過渡“海空”。這三者色彩的不同搭配與組合，會產生或對立沖突、或危機重重、或陰森可怖、或安全平和、或和諧穩定、或舒適安逸的不同視覺效果。作為商務辦公空間，應讓人有一種安全平和與和諧穩定的視覺感受。因此，在色彩的使用上應以“中和”美學思想為指導，求得自然平和的藝術效果。具體而言，商務辦公空間墻體色彩的運用應以白色和灰色等含蓄的復色為主，通過大面積運用產生出莊重嚴肅、厚重穩定的效果，由此讓人覺得公司可以信賴，值得全身心投入。會形成這種效果的原因，可以理解為儒家美學中的“執兩”，兩種色彩的運用應布局合理、搭配和諧，達到“中和”的視覺效果。二是辦公家具的色彩。商務辦公空間里總會充實著各種辦公家具和辦公設備。這些辦公家具和辦公設備的色彩也應注意自身色彩搭配的和諧，同時要與墻體的顏色相匹配，既不能過于張揚，也不宜過于陰晦，要堅持貫徹“中和”的美學原則，進而讓人覺得落落大方，優雅而實在，穩重而嚴肅。現代辦公家具大概有五種色調：黑、灰、棕、暗紅和素藍色。通常，不同種類的灰色用于辦公桌，黑、棕色用于老板椅和會客室桌、椅，素藍色和暗紅色多作辦公室用椅。在室內色彩運用中，設計師應注意色彩的溫度感和重量感，不同的色彩會產生不同的溫度感。在室內設計中掌握好色彩的溫度感，一般能起到良好的效果。色彩的重量感覺以明度的影響最大。一般是暗色感覺重，明色感覺輕；同色彩強度的暖色感覺重，冷色感覺輕。同時也要考慮色彩的舒適度，色彩的彩度愈強，對人的刺激愈大，就愈易使人疲勞。暖色系的色彩疲勞感強過冷色系，綠色在這方面表現得不顯著，可緩解壓力，消除視覺疲勞，營造輕松辦公環境，消除疲勞感。總之，在辦公家具和辦公設備的色彩選擇上，要注意采用儒家“中和”美學思想的原則，結合“執兩”的思想，簡化色彩數量，保持色彩之間的和諧統一，進而營造和諧安靜、穩定嚴肅的商務環境。

3.造型布景

商務辦公空間的造型是利用天花、墻面、地面以及家具、內置盆景、墻壁掛件等室內元素，經過巧妙結合而組成的合乎規律的和諧空間形體結構。一切藝術，無論語言的藝術、空間的藝術，還是時間的藝術，都以造型為目標，所造之形因為要表達的感受不一樣，或者要表達的思想感情不一樣，會有不同的形象呈現。有的形象會因為強烈的對比，而產生動蕩不安的感覺，這宜于表現沖突的場景與混亂的情緒；有的造型結構色彩協調，動態靈動，這宜于表現脈脈的溫情、恬淡的氣氛；當然也有色彩和諧、部件協調的造型，這宜于表現穩重大方、嚴肅整齊的氣氛。顯然這最后一種造型布景適合于表現商務辦公空間的氛圍。我們認為，要讓商務辦公空間營造上述氛圍，就應注意儒家“中和”思想的運用，要充分利用天花、墻面、地面以及家具、內置盆景、掛件等多元組合。在利用這些元素結合時，應多以直線構成為主，以便拉伸空間，形成一種中規中矩、整齊利落、落落大方的感覺。但是辦公空間又是一個需要人際良好溝通的地方，如此整齊劃一又會給人一種過于嚴肅的感覺乃至形成精神壓力。因此，在廣泛運用直線的同時，可以適當采用部分曲線、圓弧線來協調，如可以利用圓形的盆景、圓形的掛件來分解方正的大空間，形成方圓結合、外方內圓的造型，給人以嚴肅整齊而又生動活潑的藝術效果。這種直線與曲線、方與圓的綜合運用及由此而形成的空間效果，正是儒家“中和”美學思想在商務辦公空間中的利用。綜上所述，“中和美”是儒家傳統美學文化的核心思想，其注重秩序、關注禮法、中正端莊、嚴肅整齊的美學理念，以及追求“和而不同”“和而不流”的美學意蘊，與現代商務辦公空間設計有著密切的關系。商務辦公空間設計可在空間布局、色彩運用、造型布景等方面充分借鑒和運用這一美學思想。

作者：謝雅婷 單位：湖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2012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