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畫家從水泥樓板與青灰色的天際間提取詩味元素，然而草原的生存狀態(tài)、生活圖景本就是詩性的表達。越接近自然本真的邊緣地域越有絕美的視覺刺激。內(nèi)蒙古油畫整體色彩潤明、精微淳厚，這不僅是妥木斯先生個人的藝術(shù)主張和整個油畫家群體的審美選擇，承載視網(wǎng)膜印象的應是那些絢麗而和諧的獨特的審美要素，這是內(nèi)蒙古油畫家豐厚得令人忌羨的視覺資源。相對于其它地域，蒙古民族服飾構(gòu)成內(nèi)蒙古風情油畫的重要而獨特的審美要素。

一、民族服飾在不同季節(jié)中形成的色彩構(gòu)成

（一）春季草原：草原的春色，有著露水般的迷茫，無論是湛藍的天還是泛著星星點點慵懶的綠，都是高調(diào)的明媚。綠的細嫩，綠的精致，是淺綠、翠綠的青萌狀態(tài)，雖不純粹，卻早已有了綠的意向，而且一日日地漸濃。蒙古族特別偏愛藍色---這是“長生天”的顏色，也喜歡綠色---這是最好草場的顏色。藍色與自然的綠色相協(xié)調(diào)，顯示出冷靜、深沉、穩(wěn)重、安寧、平和之感，蒙古族自稱是“青色蒙古”，是“蒼色的狼”和“白色的鹿”的后代。正因為如此，他們的長袍也以藍色和青色為主。在如此青蒙的背景下，或飽和或沉重色塊的蒙古袍顯得沉郁而嚴整，多了份內(nèi)斂的力度，色彩構(gòu)成顯得樸素而清新。妥木斯的《春風》（圖1），①畫面沒有任何遮擋，微蒙的天與淡青的草構(gòu)成開闊的背景，畫中女孩雙手插入衣兜，微風吹來，眼睛瞇起來，依就迎著風，袍子下擺向后微張著，青草已冒出地皮，遠處有啃草的牛，狗發(fā)現(xiàn)了活躍起來的野鼠。由于表現(xiàn)舒展的體態(tài)，迎風飄蕩的衣褶變幻與形體的微妙起伏，形成了復雜的光影韻律，使得小女孩的形象讓人感受到清冷的風正在吹拂的氛圍與她內(nèi)心充滿了喜悅的心情。畫面設(shè)色清爽，多變的低純度綠色與重色塊人物構(gòu)成質(zhì)樸而清新的畫面。仿佛能感覺到空氣中的溫度，聽得見小草拔節(jié)的歌聲。

（二）夏季草原：短暫的夏季給予畫家的感受是鮮明而豐富的，植被及花的意象成為風情油畫中帶有原始審美理想及審美感受的表達。正如鮮明豐富的自然季節(jié)，他們運用鮮明質(zhì)樸的線條去刻畫，傳達著這種原始意味極強的原生態(tài)的藝術(shù)直覺。夏季草原彌漫蔥綠，層次不多，構(gòu)成一片美侖美奐的絕好背景，深褐色或暗藍色的蒙古袍在這背景的襯托下形成一個濃艷、熱情的圖底關(guān)系。馬克思說過，色彩的感覺是一般美感中最大眾化的形式，每個民族都有自己所喜歡的傳統(tǒng)顏色。紅、藍、黃、白是蒙古人慣用的顏色，襯上翠生生的綠，是色彩純度最大程度的炫耀，具有蠟筆畫的甜美和諧。如果此刻迎親嫁娶，草原上的色彩會有種風情年畫般的色彩純度，且洋溢著陽光般的燦爛和溫暖。吳厚斌作品《一個清閑的日子》（圖2），畫中是夏季傍晚兩個蒙古族婦女依欄小憩、細細絲語的日常生活場面。注意到蒙古袍的罅隙、剝落的氈毯草原被落日的余輝籠罩著，眼前所見，一切都是逆光的效果。兩個人既清晰又模糊，畫面人物造型處理都符合突出光色表現(xiàn)這一目的，圓臉的婦女面部輪廓含混、松散，消失在綠草反射的光線中，湮沒在暗部。此時長靴走在亂草地上發(fā)出輕微沙沙聲也會變成巨響。不知名的小花羞澀地在草間望來望去。看畫面描繪仍可感受到這些朦朧的意念。畫家沒有選取烈日當頭的正午，而是選取了這個吸飽了一天陽光仍溫暖蔥翠的傍晚，使大片的綠與艷麗的蒙古服飾被陽光的蜜橙調(diào)合著，少了燥動與激烈，多了平緩與溫情。圖2吳厚斌《一個清閑的日子》正如馬蒂斯所說，“我所夢想的是一種平衡、純潔、寧靜、不含有使人不安或令人沮喪的題材的藝術(shù)，對于一切腦力工作者，無論是商人或作家，它應該是一種撫慰，一種鎮(zhèn)靜劑，或像一把舒適的安樂椅，可以消除他的疲勞”。因此，畫家在描繪人物時，更多注意的是衣飾與身體形成曲線的優(yōu)美、色塊的布局、色彩的對比，而不是對象的面部表情。

（三）秋季草原：濃郁的土黃、熟褐，構(gòu)成秋季草原飽滿、厚實的色彩關(guān)系，雖是草枯葉敗，花落蝶死，然凋謝里有種子，枯萎里面有果實。蒙古族把黃色視為高貴和神圣的表征，金盔、黃驃馬、黃金護心鏡在蒙古古老史詩中傳頌②。這種色階錯落有致的黃色鋪蓋在草原的秋天，把那些或捻珠或倒奶的老額吉鍍上一層高貴、神圣的超凡之光，畫面的創(chuàng)作更接近詩味的寧靜，神圣的靜謐。秋季的草原色彩是沉甸甸的，去了繁華與浮躁，更象蒙古人的性格---繁華退盡的孤獨與自省，淡泊中略帶點滄桑。吳厚斌作品《牧人•馬》（圖3），帶著哲學意味的探索，畫面盡可能簡化，黑白兩匹相對而立的馬，牧人平和地持著套馬桿子騎在白馬上，套馬桿和蒙古袍標志著牧人的身份，白馬低頭啃著微微發(fā)黃的草葉，仿佛對話的是黑白兩匹駿馬，白馬微憩，黑馬耳朵向前，目光明澈而堅定。遠處了無遮攔，清晰得好似刀切一樣的地平線，大地承受著大塊云團的投影，牧人面對一匹馬，在平和的交流與對話中，困惑于現(xiàn)代的機械文明，困惑于我們?nèi)找媪踊纳姝h(huán)境，人們眷戀著那曾經(jīng)有過的寧靜畫面中柔和的土黃、金土黃、熟褐構(gòu)成沉靜、厚實的繪畫語言。

（四）冬季草原：雪的陰影有冷冷的藍，色彩特別透明，既形成強烈的色彩對比，單純的黑白關(guān)系，草原上的雪有種童話般的純凈。如果城市也有雪，那是一種復雜的白，層次較多，而草原之上這厚實的單純的白色可以覆蓋整個冬季，像極了非黑即白的無極世界。半透明的景物半透明的色彩，蒙古袍散落在上面，袍子的邊界綴著獸皮，一個個清晰而又模糊的實體，似是人對自身的渾濁感到羞愧，心靈在那一刻被凈化成清純的冰雪。妥木斯的《冬日風景》是他早期的作品。畫上面大自然似乎剛剛睡著了，只余下清晰單純的夢。大面積的白雪與暗部灰藍色構(gòu)成詩意的和協(xié)。色彩趨于淡青、銀灰的調(diào)子；題材忠于對大自然的描繪；情緒追求淡泊，逐步形成了特有的充滿詩意的抒情風格。大自然的寂靜、心靈的安寧都溶在草原皚皚的白雪中。遠處著蒙古袍的人物只是這荒原上的一點，顯出草原特有的空曠遼遠，隱喻蒙古人堅忍不屈的勤勞樸素的性格。

二、民族服飾在不同生活情境中形成的視覺張力

（一）那達慕會場上濃艷的內(nèi)蒙古民族服飾

“那達慕”，蒙古語是娛樂、游藝的意思。蒙古族是個尚武的民族。成吉思汗非常看重培養(yǎng)人的勇敢、機智、剽悍、頑強，把賽馬、射箭、摔跤等民間體育活動作為一種士兵和民眾的素質(zhì)訓練。長期以來，人們把它作為一種自己喜愛的民間體育、娛樂，隨時隨地的活動；另一方面，它又為上層社會統(tǒng)治階級所提倡，成為那達慕大會的重要內(nèi)容。那達慕是蒙古族文化、體育、經(jīng)貿(mào)、會友的盛會，每年不定時日的舉辦，先前是民間行為，現(xiàn)已逐漸演化為官辦而具有更廣泛的社會屬性。此時，人們常把最好的民族服飾穿戴在身上，可以看作是民族盛裝的博覽會。這些服裝做工精巧、艷麗、絢爛。比如：阿拉善男女服裝平時不戴馬蹄袖，另外單做一對，此時穿戴上，以示隆重。多穿華美的綢緞長袍，衣飾考究，領(lǐng)口滾三層邊，盤扣多用銅或銀制，細節(jié)上很講究。東部區(qū)的蒙古族沒有西部區(qū)蒙古族穿戴華麗。西部蒙鄂爾多斯部，頭飾極其繁復，有的重達三十多斤，上面綴滿珊瑚珍珠、貂尾等裝飾品。已婚的女子還戴著透滿花紋的耳套，這種耳套既能護耳又能顯示頭飾的特殊性。如此眾多的服飾樣式從草原深處走出來，使那達慕會場燦爛得熠熠生輝。明媚的陽光，隨著袍子飄舞的彩帶，涌動的人群，或三五成群的民族姑娘，目不暇接的視覺刺激，使蒙古袍的形象膨脹——新鮮、熱烈的色彩，斑駁流暢。高純度高強度的色彩，艷陽下的畫面構(gòu)成真可謂濃艷致極。幾乎是提煉了原色的強度，畫面輝宏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