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賈玉鳳 單位：大連民族學院設計學院

國產動畫片將特有的視覺審美酣暢淋漓地表現了出來，并且還形成了異于西方的別樣美學風格。其中，中國傳統哲學思想起到了毋庸置疑的作用。

一、“易之生生”，開啟中華學術的范式

“易之生生”的創作精神來源于中華民族的基本哲學觀，即《易經》的宇宙觀。中國文化講求“天人合一”式的和諧構成了中國美學的基礎，繪畫中的氣韻使觀眾從狹隘的視野和現實中解放出來，以展示更為廣闊無窮的視覺空間，力求以大量的留白激發觀者的想象，產生無窮的宇宙感，尋求一種深遠的意境。這就是《周易》中蘊含的“天地之大德曰生”，意謂天地最大的品德就是“生”。寫意品格自然延伸到動畫創作領域，從而塑造了中國學派意象化的視覺特征。如在動畫片《山水情》的結尾處，少年獨坐崖巔，以手輕撫琴弦，老師在深情的琴聲中漸漸遠去，瑟瑟的琴聲如同河水一樣的流向遠方。這樣的畫面和聲音，營造出了一種“天人合一”的理想境界。中國古代水墨畫家從不去描繪真實的自然，而是將震撼內心的感悟躍然于畫面上。動畫電影中的寫意造境使得影片更富于質感和韻律，人物的情感也能在造型動作中得到展現。這既是傳統美學精神的繼承和發揚，也是國產動畫電影在中國傳統美學風格的熏陶影響下，動畫表現形式的突破與創新。在水墨動畫片《牧笛》中，牧童和水牛之間的友情就是通過造型動作配以優美動聽的音樂加以表現的，在這些畫面上真正做到了以心造境、情景交融，以心靈映射萬象。人的情景和自然的景物造成了一種非凡的靈境，而這種靈境就是構成藝術之所以為藝術的意境。在這種美學追求的熏染下，中國水墨動畫，具有以形寫神、神形兼備的不俗神韻，表現出動畫視覺元素的神、形、氣，以求得畫面的象外之意。這一點在水墨動畫《小蝌蚪找媽媽》中表現得最為突出，小蝌蚪簡單的造型、尾巴在游動時細小的動作把小蝌蚪的歡快或惆悵的心情刻畫得淋漓盡致。國產動畫的意境表達，使之形成獨特的視覺元素審美風格，昂首于世界。

二、“儒之中庸”，傳承以和為貴的表現

“中庸之道”是我國兩千多年來民族精神主流思想的價值核心，儒家思想所引發的價值觀和審美觀深入人心。這種“中庸中和”的思想在中國早期的動畫創作之中表現得尤為突出，這些動畫片幾乎都能反映出中國觀眾的一種普遍審美心理期待：雖然被悲情傷感的故事所感動，但是最終還是希望以“完美”和”團聚”結局。動畫的視覺元素遵循著以“適度中和”的原則，表現出圓融與和諧。因此，國產動畫的線條多是流動圓潤的，給人抽象會意的表現特征。在水墨動畫片《牧笛》和《山水情》中視覺元素“天、地、人”等都被和諧地建構在一個大環境中來描繪精神和命運，以達到人與自然和諧共存的完美景象，向世人展現先人對世俗的理解。追根溯源，這種動畫視覺風格與儒家文化傳統中的和諧、中庸觀有著緊密的聯系。

中國早期動畫的視覺元素不僅在造型上講求圓潤和諧，在劇情安排上也盡量不造成大喜大悲的極端感受，從而讓觀眾產生和諧的審美感受。大多數創作者都對悲劇片中主人公悲慘坎坷的命運進行溫婉的處理，在結尾處安上一個團圓的結局，讓觀眾看到圓滿的結果，讓這種悲情的感受由于結局的逆轉而不會對觀眾的審美感受產生太大的影響。動畫片《哪吒鬧海》本就是悲情的故事，哪吒小小的年紀就為了百姓們放棄了自己的生命，看到這時會讓人感到非常的傷感，但后來他獲得重生，最終還是戰勝了象征惡勢力的龍王，使觀眾記憶深刻，對生活充滿信心與希望。影片營造的這種“哀而不傷”的視覺藝術效果，被當時的中國觀眾普遍接受，讓人們對嚴酷的現實有了一點點的心理慰藉。

我們早期的國產動畫形成了一套特有的視覺風格，通過動畫片所包含的思想來達到育人的目的。在動畫作品人物造型設計上通過對人物五官等視覺元素的精心刻畫，突出角色的正邪對立，如哪吒和龍王、孫悟空和白骨精等。如在影片《寶蓮燈》中，沉香和二郎神則代表了善與惡的對立面，劇情跌宕起伏，善惡之間的斗爭一般都是一波三折的進行，最后將善惡矛盾表現出來，讓觀眾看到善的力量的美好與堅強，在審美的過程中拉近與“善”的距離；并以善戰勝惡收尾，在惡的潰敗中讓觀眾看到惡的力量的丑陋與脆弱，從而起到教育人棄惡揚善的作用。因此，國產動畫片秉承了儒家傳統思想中的中庸與載道觀，使國產動畫片起到規范社會道德、弘揚民族美德的作用。儒家傳統救世觀對動畫的視覺審美產生了重要的影響，成為追求作品“意味美”和“道德美”的思想源泉和動力。

三、“道之虛空”，品味虛實相生的頓悟

老子的“道”無象無形，是道家思想的核心，“道可道，非常道”。道家在“此處無聲勝有聲”的意境中表達著其獨有的審美價值取向和思維發展意向，審美主體與審美客體在審美過程中同時品味到這個“意境”的美不可言之處。它類似于西方抽象畫，也是一種“形而上”的存在，正所謂“大音希聲”也即是如此。“道”并非一個實體，需要心靈的平和和靈魂的頓悟，而平和和頓悟的方法則是靜，一種禪的放空。中國傳統影視動畫在創作理念、審美方式上將“道”視為至高無上，對“道”的頓悟與體驗直接影響了作品的表意抒情。追求“虛靜空靈”是中國從古至今藝術中最具有普遍性的表現方式，其中，中國傳統繪畫中的線條空靈飛動之趣，都展現了獨特的審美趣味。傳統動畫體現著意象化的造型中所含蓄的意境，或是線條獨特的表意抒情的情致，或是虛實結合的美學特征，都促成了中國動畫獨具特色的審美特性。以形寫神的意象性特征使動畫形神兼備、氣韻生動。

意象性的藝術表現展示出中國獨特的審美意識，畫面的造型更注重對心境氛圍的營造和內心情感的抒發，在有限的畫幅內，超越物象而傳遞出無限的神韻。如動畫片《小蝌蚪找媽媽》通過一片墨跡的排列組合，使原本沒有感情的小蝌蚪，在尾巴的頻頻擺動中被賦予了生命和感情的基調。《山水情》通過對人物和場景的意象化造型，突出地展現出了一個情景交融、高遠深幽、自然寧靜的詩意境界。空白的留與舍不僅是對宇宙萬物和人文關懷的反映，同時也是中國傳統文化中對普遍自然現象的升華。這無畫處的留白是老莊宇宙觀和世界觀中的“虛無”，它是萬象的源泉、萬物的根本。“虛實相間”的寫意手法所展現的留白并不等于空洞，而是“虛”，是“無畫處皆成妙境”，它的本質不是對客觀世界的描摹，而是創造，留給人臆想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