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天性純潔,不諳世事,對未知世界的一切都充滿無限的好奇與幻想。別林斯基深有感觸地說:“童年時期,幻想乃是兒童心靈的主要本領和力量,乃是心靈的杠桿,是兒童的精神世界和存在于他們自身之外的現實世界之間的首要媒介。孩子們不需要什么辯證法的結論和證據,不需要邏輯上的首尾一致,他需要的是形象、色彩和聲響。兒童不喜愛抽象的概念……他們是多么強烈地追求一切富有幻想性的東西。”[3]55《鏡花緣》中風波四起的海外游歷、光怪陸離的奇情奇景,正可以滿足兒童強烈的好奇心和豐富的幻想力。對于兒童而言,這個迷人的奇異世界里的植物、動物、人物都具有非同尋常的特點,真是無奇不有,魅力非凡。從這一角度出發,我們就不難理解《鏡花緣》緣何會深深吸引一代又一代兒童讀者了。

(一)神奇的植物世界

在《鏡花緣》中,唐敖海外游歷所見花草充滿了奇異色彩。東口山上居然有株禾苗長得像大樹,這株禾苗“長有五丈,大有五圍。上面并無枝節,惟有無數稻須,如禾穗一般,每穗一個,約長丈余”[4]39。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木禾”,它的每粒大米都有三寸寬、五寸長,據說煮成飯后得有一尺多長。從兒童的眼光出發,想象一下這樣大的一粒米,每次煮一粒估計都把鍋占滿了,好幾個人可能都吃不完一粒米呢!這真是充滿了神奇的幻想色彩。還有一種會跑的“肉芝”,不但形狀奇怪,如同小人騎著小馬,而且還能奔跑如飛,多九公就是因為年老腳力不足沒能追上,才被年輕點的唐敖狂追許久才追上。而且據說吃了肉芝的人,可以延年益壽,說不定還能成為神仙。另有一種神奇的青草叫“祝余”,長得“宛如韭菜,內有嫩莖”[4]41,味道清香,吃了不餓,還能令人神清氣爽。林之洋吃了“祝余”之后,果然飽了,還想找幾擔帶回家呢。如果說會跑的“肉芝”令兒童無限著迷,會變化的“躡空草”在兒童的眼中也是無限神奇的。這種“躡空草”,又名“掌中芥”,葉子長得像松樹的葉子,神奇的是葉子上長著一子,這個子小如芥子,卻有著奇妙的變化功能。把那芥子放在手掌里,吹一口氣,立刻從那子中生長出一枝約一尺長的青草來,再吹一口氣,草又長一尺。連吹三口氣,長了三尺長。人吃了它,能立在半空中。這是多么令兒童向往的神異功能啊!唐敖吃過之后,真的將身一縱就飛到了半空中,而且還可以懸空而立。還有形狀像棗子的“刀味核”,歷來一種水果一個味道,誰知此種水果味道多變,每一刀切下去都會產生一種新的味道,這對于愛幻想、喜嘗新的兒童真是具有無比的誘惑力。至如神奇的“朱草”,不但外表“赤若涂朱”[4]43,而且汁液也如血漿,要想摘下它,還需要金器或玉器才行。唐敖用頭巾上的玉牌摘下它,連同玉牌一起在掌中揉化成玉漿,吃了之后果然超凡入圣。五七百斤重的殘碑被他輕輕舉起,在凌空而立的本領上又增添了神力無限,這真是讓兒童興奮不已的奇遇。

(二)神奇的動物世界

《鏡花緣》中的奇禽怪獸對兒童也有著非同尋常的吸引力,它們不但有奇奇怪怪的名字,更有著匪夷所思的外表,這個光怪陸離的動物世界對兒童充滿著魅惑之力。怪獸“當康”,長得像豬,體型龐大,渾身青色,口中四個長牙像象牙一樣拖在外面,最為奇特的是它的叫聲正是自己的名字“當康”,這在兒童眼里多么神奇。試想一下,如果兔子的叫聲是“兔子”、老虎的叫聲是“老虎”那該是多么有趣的事情。異獸“果然”,長得像猿猴,渾身白毛,上有許多黑文,體型雖小,卻有一條很長的尾巴,這條長尾巴從身子盤到頂上還長出二尺來。“果然”雖然不會叫出自己的名字“果然”,但卻是一種仁義之獸,每見同伴尸體必慟哭不去,哪怕被人捉走也不逃避,真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動物。怪鳥“飛涎”,口水又多又粘,好似膠水,經常用口水粘住別的飛鳥來飽餐一頓。特別是在第二十回《丹桂巖山雞舞鏡碧梧嶺孔雀開屏》和二十一回《逢惡獸唐生被難施神槍魏女解圍》中,李汝珍讓這樣的奇禽怪獸來了一次盛大的聚會,在各類禽獸輪番上陣的爭斗中,兒童們就如在觀看一場別開生面的動物大賽。奇鳥“細鳥”,體型才像蒼蠅那么大一點,長得卻是紅嘴綠毛如鸚鵡一樣絢爛,奇特的是鳴叫聲音巨大,可與洪鐘媲美。怪鳥“九頭鳥”,長相兇惡,其形雖似鵝,但“身高二丈,翼廣丈余,九條長尾,十頸環簇,只得九頭”[4]115。這個模樣實在可怕。可是兇惡的九頭鳥一聽到“天狗鳥”的叫聲就嚇跑了,而天狗鳥不過是一只白頸紅嘴的小鳥。這真是一場精彩的、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的比賽,真是讓兒童激動萬分、心潮澎湃。其他如狀似橐駝的鴕鳥、尾上有勺的鸚勺鳥、頭禿無毛的禿鷲、一條豬尾的踵都能滿足兒童好新求奇的心理。

(三)神奇的人物世界

《鏡花緣》中唐敖一行游歷了幾十個國家,有君子國、大人國、勞民國、聶耳國、玄股國、深目國、無腸國、毛民國、毗蹇國、黑齒國、白民國、淑士國、兩面國、女兒國等。這些不同國家的的人物也著實令兒童大開眼界,這些人物有的名字奇特、有的外表奇特,有的有著異常鮮明的特點。比如大人國的人物都是云霧護足,云的色彩還有很大的差別,以彩云為最好、黑云為最壞。如果多做壞事,腳下的云就會越來越黑;反之,多做好事,就會生出五色彩云。因為這個原因,本國人爭做善事,毫無小人習氣,所以叫大人國,原來“大人”是相對于“小人”而言的。干了壞事腳下會生出黑云,做好事就有彩云,這在兒童的眼中也是很神奇的事情。勞民國的人物無論坐立都在不停地搖擺,好像患上了羊角風。聶耳國的人物耳朵奇長,直垂腰間,走路時都要用手捧著巨長的耳朵。無腸國的人物吃完就拉,更有所謂節儉的富人讓仆人吃拉出來的糞便,雖然李汝珍在這里是以諷刺的筆法譏彈現實,但在兒童看來這實在是奇之又奇的精彩故事。這樣奇奇特特的人物、怪異的行為、怪異的特點怎能不引發兒童豐富的幻想和強烈的好奇,怎能不令兒童深深著迷、時時流連。

《鏡花緣》中展現的奇異世界不但新奇怪異,還充滿了趣味。有趣是兒童文學的重要元素,如果故事沒有趣味性就很難吸引兒童讀者的心。兒童文學家賀宜說:“兒童文學,尤其是低幼兒兒童文學,如果沒有趣味,就像豆漿里沒有擱糖一樣,豆漿當然是一種好東西,但是,對于小娃娃們,大家知道沒有糖他們會覺得不痛快的。”[5]91雖然李汝珍并不是為兒童創作的《鏡花緣》,但他卻用幽默生動的語言,夸張和象征的筆法展示了一個充滿趣味的奇異世界,這對兒童充滿了吸引力。

(一)天真詼諧之趣

《鏡花緣》中有許多帶有天真詼諧之趣的描寫,這些描寫使作品呈現出天真爛漫的兒童文學精神,很容易為兒童讀者接受和喜愛。如第九回《服肉芝延年益壽食朱草入圣超凡》中唐敖捉住了狀似小人小馬的肉芝吃在腹中,林之洋趕來后說:“俺們遠遠見你放在嘴邊,難道連人帶馬都吃了?”問語幽默風趣,如同一個孩童遠遠看見好友吃掉了寶貝后自己好奇失望的心聲。林之洋后來的調侃更好玩:“方才那小人小馬,妹夫吃時可還剩條腿兒,給俺解解饞么?”[4]40本回中,唐敖吃過躡空草后能站在空中,林之洋看了后大為贊嘆,給出了一個非常好玩的建議:“妹夫何不再走幾步?若走的靈便,將來行路,你就空中行走,兩腳并不沾土,豈不省些鞋襪?”這正如一個孩童看到同伴神奇的本領后,忽發奇想的建議,充滿了生動活潑的兒童趣味。

(二)夸張變形之趣

《鏡花緣》中還有許多帶有夸張變形之趣的描寫,李汝珍用夸張的筆法展示了一個個奇異的形象,恰恰貼合了兒童喜歡新奇有趣的心理需求。比如他寫毗蹇國的人物生得“面長三尺,頸長三尺,身長三尺”,在兒童看來這樣一個身高近三丈的人,臉、脖子和身體一樣長,實在是長得非常奇怪又有趣的人物了。再如身高八尺身寬八尺的踵國人,看起來更像一個方形的人,好玩的是走路時他們只以腳行走,腳跟還不著地。在兒童的想象世界里,這樣一個方方的巨人躡手躡腳走路的樣子實在是奇特好玩。又如李汝珍借多九公之口諷刺那些愛吹牛夸口的人的一段描寫,更是極盡夸張的筆法。這在兒童的眼里,卻是個新奇好玩的小故事。多九公當日同人閑談誰見過的長人最長,諸位老翁的說法一個比一個夸張,一個比一個荒誕,卻充滿了兒童喜愛的夸張之趣,對兒童讀者有著難以拒絕的魅惑之力。從身長千余里,腰擴百余里的長人無路,到橫身塞川、其長萬余里的無名長人,再到無路只能到他腳面的為做一件長衫用盡了天下的布的長人,故事越來越夸張,也越來越吸引兒童的眼球。在兒童無盡的想象世界里,這是多么迷人有趣的小故事。

綜上所述,《鏡花緣》的海外游歷故事中無論是在植物、動物、人物的形象上,還是在表現手法上,都恰恰貼合兒童文學作品的一些特點,體現出興味盎然的天真和童趣,閱讀這些奇異有趣的小故事給兒童讀者帶來了真正的愉悅和歡暢,他們在這充滿幻想色彩的奇聞異事中滿足了好奇心并得到了快樂。可以說,這部小說能吸引兒童讀者在很大程度上就取決于它所表現出來的兒童文學特點奇異和有趣。（本文作者：買艷霞 單位：連云港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學前教育與音樂學院）